雨
这几天他们在山上拍戏,气温偏低,又碰巧赶上雨季。朱一龙穿着戏里的薄上衣正弯着腰专注地看导演的监视器,突然被白宇从身后罩上了赵云澜的冲锋衣。
“你......”朱一龙话还没说完白宇就跑开了。一旁高雨儿他们围着一丛白色的花拍照,花开得好看又特别香,白宇凑过去孩子气地和他们争论到底是栀子花还是桂花。
这时雨又下了起来,不算大,但也算绵绵细雨,不一会儿朱一龙就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视野中尽是的青山绿树揉成模糊不清的一团颜色,唯有白宇穿着浅蓝卫衣的身影没被晕染开来,清楚地存在着。
雨水将泥土滋养得湿软,懒懒地黏上朱一龙的脚底。身边的导演扯着嗓子唤白宇他们进屋。朱一龙猛地抬起脚,像是被惊醒了,差点以为自己要陷进土壤里。
不能陷进去。
他告诉自己。
可他又偏偏喜欢雨。
朱一龙想起自己曾经租过一间漏雨的房子。那时他刚出道,微薄的收入付不起太贵的房租,只能勉强住进一栋旧公寓楼。灰蓝色的老楼安静地落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朱一龙每天要倒两趟公车才能抵达工作的地方。
爬上五层的楼梯,他住在顶楼靠左那间。屋子窄小不进光,地板踩上去又干又硬,暴雨天房顶还会漏雨。从天花板的墙角上一路向下渗出一条淡黄色的水痕,啪嗒啪嗒落在窗台下接雨的塑料盆里。赶上拍戏拍得晚又没带伞,朱一龙回到家后就直奔床铺,湿乎乎的外套随便丢向椅子,在软塌塌的发丝间还掺着雨水时倒在床上,听着落水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就从那时开始,他对雨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他习惯了听着天花板渗出的雨水坠落进塑料盆里发出的滴答滴答声入睡。偶尔早上没有工作,就蜷在被子里看一夜未停的雨打在窗子玻璃上,化开小小的透明水渍又被接下来一只更大的雨滴冲走。
下雨的声音让他安心。
“龙哥龙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白宇一进屋就窜到朱一龙身边,朱一龙回过神儿来,才发现眼前的白宇已经凑得太近。白宇的眉毛被雨温润成更深的黑色,鼻梁上一层薄薄的水,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撞在朱一龙脸颊的皮肤上,又软又缠绵。
朱一龙的身体本能地向后仰着躲,白宇也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护在他身后,怕他跌倒。
“当当当当!你看,桂花!”
另一只手不忘亮出那朵刚刚摘下的白色的花,献宝似的举给朱一龙看。
朱一龙抿着唇隐忍着翘起的嘴角,却还是笑出声,“你傻不傻,这是栀子花。”
“成,栀子花就栀子花。”白宇倒也没在意,乐呵呵地把那朵小白花别在朱一龙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耳背处最敏感的皮肤,像是点了一把火,烧得朱一龙耳朵尖儿滴血似的红,但好在被白色的花瓣遮挡住了。
朱一龙又想到那漏雨的天花板。
旧了有些年头的墙皮挡不住热烈的雨,洇成一团一团湿答答的浅灰色。
总有一些不算明显的印记是难以消逝的,就像那团灰色的水印,谈不上有多刻骨铭心,却没办法擦去,只得放任它留在那里,一年又一年。
“这几天下了好几场雨,哥哥很开心吧。”
白宇说着便也在自己耳后别了朵栀子花,正格外认真地用手指摆弄着。
他是知道朱一龙喜欢雨的。
在剧组拍戏的这段日子,他俩总是一起吃早饭。有次早上天特别冷,朱一龙请白宇喝豆花。他们缩在车里一人腿上盖着一条小毛毯并排而坐,手里捧着碗热乎乎的豆花呼噜呼噜地吃,好像两个小老太太。
手里的豆花吃了半碗的时候,白宇望着车窗外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
“唉,又阴天了,一会儿肯定下雨。本来还以为今天天气挺好的呢。”
朱一龙问他,“为什么天阴了就说天气不好呢?”
白宇顿了顿,嘴角上还沾着一点细碎的豆花。他偏头看着朱一龙,不知道如何回答。
“阴天就是阴天,雨天就是雨天,晴天就是晴天,没什么好不好的。”
白宇舔了舔嘴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朱一龙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屋外的雨声大了些,屋内又盛满了剧组的人,乱哄哄的。
“不影响拍摄的话,还是挺开心的。”朱一龙不禁更大声地回答道。
山里的雨听着和城市里的雨不一样,更轻,更透亮,更安稳。
“小白喜欢晴天吧。”
朱一龙想起白宇望见暗沉天空时眼角细微下垂的弧度。
“嘿,和龙哥在一块儿,啥天儿都喜欢。”
白宇撞了下朱一龙的肩膀,略微戏谑地挑起眉头。
朱一龙耳朵上刚要平息的温度又升了起来,正贴着耳廓的雪白栀子花仿佛都能被烧得火红。
像第一次发现天花板漏雨一样,没能及时用塑料盆接雨,雨水全都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风干之后的地板会鼓起一块儿,或者直接翘起来,形成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
朱一龙的心里乱七八糟地落着不被接住的雨水,大概会破裂成不少的裂缝。
“白宇,其实…其实我……”
“我知道。”
栀子花掉在了地上,白宇只是低头看了看,没有去捡。他伸手握住朱一龙的手腕,指肚在上面悄悄摩挲着画着圆圈。
朱一龙听见雨下得更大更乱。
“我也一样的,龙哥。”
但还好被接住了。
后来快开机时,朱一龙回头撇了眼远处低浮在天空一角的云。沉甸甸的灰色,压得人胸口有点闷。
又要下雨了,朱一龙想。
最后一段戏拍完天都黑透了,下午的云在步入夜色时揉碎成细雨,被凉风挟着送来。导演终于喊了一声“cut”,演员和工作人员纷纷撑起伞,片场好像突然长出了一片小蘑菇。
白宇的伞下站着他和朱一龙两个人。头顶传来雨打在伞面上轻盈的声响,朱一龙听得心安。但身边调皮好动的人却不满足于此,突然转起伞柄来,转得越来越快,还笑得越来越开心。
冰凉的雨水甩上朱一龙的脸。他倒是不气,跟着白宇一起笑起来,半眯着眼躲着更多扑面的雨水,不忘捉住身边罪魁祸首之人的手,嗔怪道,“白宇…啊…白宇你停下!幼不幼稚啊!”
他俩笑得东倒西歪,旋转的伞不得不停下来。朱一龙右肩上白衬衫的布料被雨水打湿成柔软的深色,白宇瞧见了,伸出手臂揽过朱一龙,掌心正好附在他泛凉的肩头上,一边传递着热量,一边又露出近乎八颗以上的牙齿冲朱一龙咧嘴。
“哈哈哈,逗龙哥真是太有意思了。”
朱一龙用胳膊肘怼白宇,装着生气的样子瞪他,白宇眼角边泛起的涟漪般柔软的细纹正好就落入了自己眼里。
雨天的空气潮湿闷热,所以才会感觉脸颊温温的吧。
朱一龙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解释道。
“你走开。” 可是他开口的句子也轻轻柔柔的,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让白宇听了眼睛笑得更弯,把他往怀里又揽了揽。
空气更湿更黏地糊在朱一龙的胸口上,还啪嗒啪嗒地滴着水,化成一滩软绵绵的心情。
他是真的喜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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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阴天晴天的那段对话来自日剧《四重奏》,原台词如下:
“今天天气不错啊。”
“可是为什么天阴了就说天气不好呢?阴天就是阴天,没什么好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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