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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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cp同人文

故事来自@宋十一。 她讲给我听,我写成文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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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过太多有关夏天的故事,可能也碰巧所有那些莫名其妙又难以忘怀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这个蒸腾着飘渺的热气,明亮又柔软的季节。

那年我十二岁,赶上放暑假跟着父母回乡下老家住半个月。当时年纪小,无忧无虑,再加上天性好动,会胆子颇大地爬树去摘颗名字都不知道的果子,也曾赤脚跑在田里追扑闪着透明翅膀的蜻蜓。妈妈早上给我绑的马尾辫常常在下午就散得乱七八糟,为此我总被骂道调皮得不像个女孩子。

而远房亲戚家的那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就相比之下更讨家长喜欢。

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她的样子。皮肤特别白,眼睛小小的。她很安静,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柔软的线,再加上身子瘦瘦小小的,总让人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啊还有,她留着短发。一开始见面时她就满脸羡慕地望着我长长的辫子。等之后我们熟络起来,她每天都搬个小凳子坐在我身边给我编麻花辫。细瘦的手指在头发间灵巧地穿梭,小孩子没有多大力道,只记得温温柔柔地轻扯着头皮的感觉。

她也是和爸妈一起开车从城市来的。那天我不知为何窜进一片高高的玉米地里,阳光吻在挺拔的叶子上绿油油地闪着光辉。我听见呼呼的夏风里夹着乡下不常听到的车子行驶声,在视野被大片大片玉米叶切割成狭窄的缝隙中看到远方窄路上一辆黑色汽车的身影渐渐清晰。

我还曾问过爸爸那是不是奔驰,毕竟当时对于车子我只知道奔驰这个名字。爸爸回答说那是上海大众,还热切地跟妈妈讨论以后有钱了家里也要添一台什么牌子的车子。

具体当时爸爸说喜欢哪个牌子的车我也不记得了。关于那个夏天的事,我忘记的实在太多了。


因为那个女孩父母工作原因,他们仅能在此停留三天。

小孩子没什么时间观念,也不懂得珍惜。三天,是我和她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看了三次的日落。能容纳火红的太阳慢悠悠地滑进山谷里一遍,两遍,三遍的时间,可见三天真的足够漫长。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三天简直太短了。短到我记不得她的名字,记不得一个完整的故事。只在脑海中留下几个好像没什么意义的片段——辽阔的玉米地,黑色的上海大众,溪水不慌不忙地淌过一串哗哗的声响。

哦对,溪水。

我想起她拉着我要去溪边的树上摘果子。那时我慢慢发现看似腼腆寡言的她并不是什么胆小鬼,反而性子强硬又固执。小溪不深不浅,可如果不慎从树上掉进水里还是会有危险的。但她不怕,硬要摘几颗果子送给我。我们猜那是草莓,深粉色一小颗一小颗地挂在枝桠上,是女孩子最喜欢的颜色。但如果是覆盆子也没关系,因为学校小卖部里只要是包装上画着覆盆子图案的糖果都特别的甜。

当时还不会游泳的我非常怕水,所以放任她自己爬上弯曲倾斜的树干,仰着头看她抿着薄唇顺利地揪下两颗比较大的果子朝我怀里扔,心里松了半口气。

只是她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胳膊,白皙的皮肤渗出的血显得更红,她却全然不知地只顾着问我果子甜不甜。


然后是记忆里另一个不知名的片段。刚午睡醒来的我额头还因发汗粘着刘海的发丝就跑到田里给她捉蝴蝶。

记得她说她最喜欢蝴蝶,因为蝴蝶的翅膀五彩斑斓的特别漂亮。

“漂亮吗,你没有翅膀也很漂亮啊。”

对蝴蝶没太大兴趣的我这样回复道。

不过既然她喜欢,那我就去捉。

可惜当时的田里很少有翩翩起舞的蝴蝶,胡乱纷飞的蜻蜓倒是不少。碰到一只偷懒的停在绿芽上,阳光下的翅膀亮晶晶地闪啊闪,一下子扑过去用手盖住,再捏着拼命挣扎的尾尖儿另一只手护着给她看,迫切地想逗她开心。

“虽然不是蝴蝶,但是蜻蜓的翅膀也挺好看的。你瞧,像不像芭蕾舞演员裙子上的蕾丝薄纱,还缀着闪烁的小星星。”

她当然是开心的,好像只要和我一起玩的时候她都很开心。即便最后我撒手放了那只蜻蜓,她还是咯咯地笑着去勾我的手,没有道理地挥来挥去和蜻蜓说再见。


有一天饭前她给我编辫子,说着她明天就要走了之类的话。我那时候头发很长,麻花辫能编很久,可就这么一句话她却说得吞吞吐吐的,直到编完在发尾系好发带才说完最后一个字。

而我只是没什么感触地点点头,让她以后来看我时捎上几根棒棒糖。

那天晚上我们玩累了,大人们都坐在院子里乘凉,我们躺在里屋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电视里新播出的动画片。风从窗子外争先恐后吹进来,薄薄的背心被吹得在肚子上鼓鼓地升起了一点儿,蝉大声地鸣叫却也不恼,是一个惬意凉爽的夏夜。

我就在那时突然抬身亲了一下她的嘴巴。

不同于电影里高中生恋爱时会计较的那些青涩的念头,比如什么时候拉她的手,怎样才能亲吻她的双颊。十二岁的我什么都没想,一切都毫无缘由的。只在之后觉得她的嘴唇真的很薄很软,颈间还有花露水凉丝丝的味道。

转天早上我特意起得很早,那是我们第一次在餐桌上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打闹。直到她钻进那辆黑色的上海大众里摇下窗户,我才发现她眼圈红红的,好像要哭了。

我当时不理解她的难过,因为我天真地以为一定会再见面。也许是明年暑假,也许是再过一年的暑假,只要我还能回来,回到这片绿莹莹的玉米地,还能回到那飞着蜻蜓的田野和无止境般流淌的溪水,我们就一定会再见面。

然而现实是我父母并没有她家的联系方式,远房亲戚而已,也就像人群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是后者有一秒的时间,而我有三天。

可三天还是太短了啊。我最终意识到。

短到不记得她的名字,不记得她到底是哪个亲戚的孩子。可能我度过太多太多的夏天了,每一个都那么炎热,那么明亮。我在一本本暑假作业的烦恼和舌尖上一根根五颜六色的冰棒中也理所当然地忘记了很多事情,小学同桌的生日,第一次考满分的试卷,玩具箱角落里穿花裙子布娃娃的名字。

但还好,再看到黑色的大众汽车,覆盆子味的糖果,我就知道我还未全然忘却。

毕竟总有一些东西,是潜意识地没舍得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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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青涩的念头,比如什么时候拉她的手,怎样才能亲吻她的双颊”来自吉本芭娜娜的《莎乐美汉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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